我们所有人都是问题的一部分,所以也必须成为解决问题的一部分。
——乌勒斯·卡伦斯
马坊乡的二月。
又去山西了。这一次,俩老队员带了俩年轻的新队员,当然还有个年轻的半老不老的队员,总的来说,队伍更强了。
山西的华北豹保护项目地是猫盟最重要也是最核心的项目地,猫盟是保护豹子的,大家都知道。这几年来,我们一直在做华北豹野外种群的观察与跟踪,并推进生态补偿为豹子咬牛买单,防止豹子被报复性毒杀。我们一直在努力,也因此而得到了众多爱(chi)心(gua)群众的认可与支持,并且不断慷慨解囊支持我们(基本每篇公众号都有打赏,捐款也都很积极!),这让我们感动不已。
这次新收的惊艳数据:喝喝水,看看你。
然而,在中国保护任何物种都很难,保护大型猛兽更是难上加难。这些年来猫盟为了保护豹子四处寻求盟友支援,除了热心群众外,我们找北师大做科研支持、找嘉道理中国保育做保护策划与执行支持,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盟友:阿拉善SEE。
不知道阿拉善SEE的可以自行百度,或者我简单介绍一下:阿拉善SEE基金会是由中国一群企业家发起,在中国保护自然生态环境的一个公益组织,平时我们简称SEE。SEE最著名的事儿是在阿拉善种梭梭树治理荒漠化。
猫盟自打2013年正式成立以来就一直得到SEE的帮助,从创绿家到劲草伙伴(均为SEE对中国初创环保机构的扶持项目),再到SEE华北中心对华北豹保护项目进行专项资助,4年来猫盟的发展一直伴随着SEE的鼎力支持。
筹备中的SEE山西中心的会员们走在华北豹的地盘里。
这一次,我们把筹备中的SEE山西中心的会员们直接拉来了和顺县马坊乡,让这些企业家们看看支持了好几年的华北豹保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是马坊?因为猫盟在山西的大本营就在和顺县马坊乡,这个地方有多好,我觉得不把人拉来看看是体会不到的。
山西项目地——华北豹的桃花源
大猫在给企业家们介绍在和顺县做华北豹保护的局面。
在马坊乡4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在册人口4800人,其中常住人口不足3000人。而这里森林覆盖率接近48%以上,四年间先后有10多只珍贵的华北豹出现在我们的视野内。我们几乎每年都能看到雌豹繁殖,也能成功看到小豹子健康长大。这意味着一个完整健康的生态系统:连片的森林、清洁的水和空气,以及从小型啮齿类一直到大型猛兽的完整的生物多样性。
在生态环境普遍遭到破坏的华北地区,马坊乡何以能够一枝独秀?
2017年顺利长大的两只小豹子,母豹跟在了后面。
客观地说,这主要得益于几个因素:1,当地较低的人口密度;2,持续了多年的天然林保护工程;3,淳朴的民风;4,和顺县、马坊乡以及铁桥山自然保护区对防火及反盗猎工作的重视。而猫盟近年来的保护工作,则确保与验证了当地华北豹种群的安全繁衍。
马坊乡的生态环境似乎可看做是华北山地生态系统的一个标杆:如果要进行生态恢复,目标就应当如此。毕竟不可能把所有的地方都划为保护区,依托当地政府和现有的社区基础,对自然环境进行规划和恢复,使之成为马坊乡这样拥有大型食肉动物以及相对完整的生态系统,并非遥不可及。
但前提是:先要把马坊这块宝地保住。
保护需要远虑,也一定有近忧
马坊乡并非一个可以高枕无忧的世外桃源,事实上这片华北豹的栖息地正在面临越来越多的人为干扰。
在老豹子队员老齐家门口,我们给企业家们展示华北豹的足印拓模。
粗放的畜牧业就是一个保护必须面对的问题。在马坊乡,因豹子咬死咬伤而赔偿的牛远比横岭镇要少,但这并不意味着大量散养的牛不会带来生态问题。红外相机的观察表明,每年的5-10月,山上大量散养的肉牛会导致野生动物拍摄率远低于11月-次年4月,尤其是豹的主要猎物狍子和野猪,都会因为躲避大量的肉牛而另择栖息地(请自行脑补一个机位两千多条有效记录中只有二十条野生动物记录的场面)。
生态平衡因此被打破。豹要么吃牛,要么改变食物结构(百万年进化过来你让我说改就改,摔!),要么挨饿。
猫盟发起和推动的生态补偿只能消除农民报复性毒杀豹的威胁,但并不能从根本上缓解这种生态失衡。
放牛高峰,除了牛,狍和野猪已经不见踪迹,连野兔和野鸡的拍摄率都低得惊人。夹在牛群中的豹该吃什么?
其次,盗猎始终存在。近年来盗猎分子多次出现,包括枪猎、电网等各种恶劣手段会对当地的野生动物带来极大的威胁。由于地广人稀,盗猎分子行动隐蔽,而林场、保护区的资源有限,执法难度很大。
猫盟由当地村民组建的“老豹子队”很重要的一份工作就是反盗猎,一旦发现盗猎者就及时与乡派出所与保护区联系,这两年也成功阻止了几起外来盗猎案件的发生,但很显然这还远远不够。
沿着动物足迹上山的,除了我们,还有电网。
问题最大的是各种对生态不友好的现代化开发带来的威胁:栖息地丧失。栖息地丧失是全球野生动物所面临的共同问题,人类自身的发展大多以开发自然资源为代价,电力、旅游、交通、耕地开发等导致的结果无一例外是栖息地的减少和破碎化——这对于豹这样的大型食肉动物来说非常致命,一只豹需要几十至几百平方公里的高质量栖息地作为领地,一个可繁衍的种群则需要好几百至数千平方公里的栖息地。在华北,一只公豹要想找到一只雌豹,可能不得不冒险穿越村庄、公路、矿区、电场、退化严重的荒山……豹种群成功繁衍的几率随着开发力度的加大而越来越低。
今年拍到的母豹带着两只青年小豹,但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多年之后,它们还会存在吗?
马坊乡的栖息地十分脆弱,随时会遇到一些开发项目的威胁。帮猫盟处理各种当地事务的原副乡长老范喝了几口酒后很灰心地说:“豹子还能保住不?开发太多,十五年、二十年后,豹子就没了。”
做保护,实质是解决人的问题
保护华北豹很难,难在哪?其实豹子本身不用我们去教它们什么,它们自己就知道如何与森林相处。难就难在:保护和发展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矛盾的。然而,要想真的搞好保护,核心离不开马坊乡当地的居民们。一方面,经济发展不能以牺牲环境为代价,但另一方面,搞保护也不能忽视了民生问题。
在华北,一只公豹要想找到一只雌豹,可能不得不冒险穿越村庄、公路、矿区、电场、退化严重的荒山。
马坊乡是和顺县下辖15个乡镇里最穷的一个,也是如今和顺县精准扶贫的重要阵地。按理说在马坊搞一些开发项目,促进本地的就业率、提高当地人的收入是理所应当的事儿,然而这些年来马坊乡为了保护好环境硬是把各种工业项目拒之门外。
但并不是什么开发项目都能挡得住,而且当地这种粗放的畜牧业也并未能让百姓们富起来。那么换个思路,保护金钱豹、或者说生态保护本身是否有可能和马坊乡的扶贫工作结合起来呢?猫盟从成立伊始就在琢磨这种可能性,但作为环保志愿者,我们在此方面一不专业二没有资源,单凭一己之力实在寸步难行。
然而这个问题对于SEE的企业家们来说,却可能没有那么无法企及。在马坊乡政府的办公室里,几个企业家看完我们拍摄的一堆豹子大相框、听完我们介绍华北豹保护所面临的局面时,尹代伟尹总说:“有些事,阿拉善可以试着去做一下。”
于是,替代型农业、企业与地方产业对接、现代化畜牧业引入……许多问题都成了可被讨论的话题,而这些,或许就是当地华北豹保护的希望所在。
在老齐家座谈后的“联盟”大合影。
猫盟成立时之所以要叫“联盟”,就是因为我们知道,保护一定不是我们几个人的事。每个人都身处环境之中,集众人之力方有可能去改善因我们而导致的环境问题。在华北豹保护项目上,猫盟也好、SEE的企业家也好、当地政府也好,包括热心的吃瓜群众在内,我们希望每一方都有发挥自己力量的空间,只有这样,我们才相信华北豹这个物种将不会步华南虎的后尘而只存在后人们的记忆里。
豹 的 森林、蓝天、碧水、白雪、晴空,也可以属于你我
座谈结束,接下来自然要到山里去看看。老豹子队员老齐家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老魏和老齐一起给大家每人端上了一碗香喷喷的手擀面。围着方桌坐炕吃面,猫盟的队员早已熟悉不过,但对SEE的企业家们来说,想必也是个不错的体验。
蹲在雪地上就不肯起来,拿手机拍了又拍的马丽。
能加入SEE的企业家一定是喜欢自然的,否则不会心生环境保护之念。孙红霞孙总下了车就激动得不行:“天太蓝了!”我对她说:“有豹子的地方天肯定蓝。”马丽蹲在山里洁白的雪地上不肯起来,拿手机拍了又拍,于是我已不用再解释更多:有豹在,就有森林在;有森林,就有清水、白雪和清新的空气。看到了红外相机里一只雌豹带着两只接近成年的小豹悠然经过,孙总又感叹起来:“野生的和动物园里看到的真是差别太大了!”
红外相机里,华北豹悠悠走过。
可能很多人并不懂金钱豹,但保护蓝天碧水则不需要解释。几天前我们在孟新利孟总的办公室开会,我的SEE劲草伙伴计划企业家导师梁伟山说:“我之前也不知道保护金钱豹雪豹这些猛兽的意义是什么,要保护放在动物园里不就可以了吗?后来我听王石给我们讲保护雪豹才明白:雪豹、金钱豹代表的都是好大一片地方的生态环境,保护旗舰物种就是保护整个生态环境。”
对于保护,我们相信,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清晨,时候到了就会自己醒来。只希望,不会太晚。
我们所有人都是问题的一部分,所以也必须成为解决问题的一部分。
——乌勒斯·卡伦斯
欢迎扫码赞赏
是的,这是M2。
今天的彩蛋--野猪任意门